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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、家在耀华力(王志远)

家在耀华力
王志远 (厦门大学函授)  

 

  要走入耀华力路,先见到金佛寺,原名越三振也叫越岱密。1957年我时常经过这个佛寺,那时候这尊大金佛还是石灰塑成的,设置在篮球场旁的空地上,任由烈日照晒得唇干口燥,大雨来时,两眼流着眼泪,很少人去膜拜。住持见了不忍,才腾出僧舍二楼,辟为佛堂,以供安置大佛。移徙时,佛祖大显神通,脱下裹身的石灰,露出光芒四射的金光。
  走出金佛寺,就看见圣牌亭,这地方昔年是高亭电影院前的小罗斗圈,罗斗圈上建有喷水池供市民歇脚闲坐。这里是耀华力路的开端,圣牌亭是泰国诗琳通公主御笔书写的“万寿无疆”。从这里一直往前走,经过月宫电影院旧址,跨过四角便可见到耀华力路,昔年三大高楼之一“七层楼”,其他的是六层楼和九层楼,鼎足而立。是十九世纪唐 人街最高的建筑物。
  通过了七层楼,就到了“南星巷”,这条街是以南星电影院命名。南星巷是文具和书店的集中地,最著名的有南美书局,维善书局及顾怡合文具店。顾怡合文具店的后面是一座小庙,名称“真君爷宫”,小庙旁有一家咖啡店名叫“水壶”很多文人和侨商喜欢到这里喝咖啡,谈天说地。小庙前有一片埕地供给小贩凑成市场。
  二次世界大战爆发,漫延至泰国,日本登陆泰国后,泰国就没有宁日,盟军的轰炸机,时常来曼谷光顾。有一颗炸弹投在广肇别墅旁的黑白影室前面,幸好没有爆炸。我就在这漫天烟火的时局中诞生。序属秋末,出生才卅天,父母亲便抱着我偕两位姐姐离开南星巷,逃难到吞府的越甘平( )园区。那时候没有公路贯通,只有坐船进出,曼谷的夜晚就像一座空城。古人说:“愿为太平狗,不做乱世人。”
  1945年日本投降,旭日的曙光照亮了每个华侨的丹心。父母亲带着一家人从菜园内,重回南星巷故居。盟军的队伍开进曼谷时,整条耀华力路和石龙军都挤满了人。大家欢天喜地庆祝胜利的节日。更甚至有些华侨拿了爆竹,点燃了丢在JC的头盔,警 察也不敢反抗,走避之大吉。那时候的华侨真是扬眉吐气。
  耀华力路老哒叻旁,有一家三间店铺的干果店兼代理洋酒,字号“杜广元”,其东翁杜国畴是父亲的舅父。父亲少年南渡到暹罗,就在舅父的店中任职,辛辛苦苦积蓄了一笔钱,便回祖国跟母亲结婚。婚后再度回暹罗,还是在杜广元继续工作,且寄居在南星巷的栈房中。父亲的薪水不多,而且还要寄批回家乡给祖父祖母维持生活,两边开支的重担,扛在肩上,几乎透不过气。母亲便日以继夜做些小工艺,帮助家计。一家人省食俭用,安度日子,算是满足。有时候是捉襟见肘,我的一个弟弟就是因为患了肺炎病,来不及医治,便夭折。贫穷的家庭担负不起学费,七岁的我还没有进学校,等我到了八岁母亲勉强送我到一个私塾读书,才三个月的时间,私塾也被封闭,我也辍学了。一直等到搬家到越迪遣区,我才有机会正式报名进入孙逸仙公学读书,时已十岁了。
  居住在杜广元栈房时期,家境虽然贫寒,吃不饱,穿得少,当寒冬来袭时,用麻袋当棉被盖。一家人总是快快乐乐过日子。每逢春节来临,人家忙着打扫庭院,我家也不例外,收拾房间清清洁洁,还要清洗被子及蚊帐。除夕前一天,母亲拿出一年积蓄的钱,到市场办买鸡,鸭和鹅,带回家清洗干净,以茴香,桂皮,川椒拌成香卤,才把鸭鹅放进卤中,约一小时,捞起来挂在吊钩上,香气洋溢,使我闻之馋涎欲滴。除夕日再加上猪肉和鱼,称为五牲,以祭拜神明。另外还得用糯米盛水,磨碾成泥制成甜粿,名叫年糕。
  耀华力路的老哒叻市场,龙尾爷街的干果店,都通宵达旦地做生意,人声鼎沸,到了除夕日的中午才收市。这个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,平常吃不到的佳肴、年糕。春节来了就能尝到。平常穿的补破的衣服,到了春节有新衣服穿,真的高兴极了。
  大年初一的早晨,四方八面的鞭炮放个不停,呯呯、嘣嘣,此落彼起,声不绝耳。整条耀华力路的商店都休假过年。连著名的国际酒楼、奇珍楼及耀华园酒楼都休假三天。近午的时候父亲带了一家人上杜广元店中,向老舅老妗拜年。春节的耀华力路是这么的热闹,行人来来往往如流水。华灯初上,一钩弯月倒挂天空,人群挤来攘去。五大潮剧院的门口,挂起了充气汽灯,灯光明亮,照耀了整段马路。姐姐带我到潮剧院前溜达,或到天外天电影院看看影片,几乎流连忘返。
  1952年夏天的一个旁晚,夕阳刚西沉,母亲忙着做饭。杜广元东翁杜国畴出现在栈房,走走环视栈房四周,住在栈房里的三家人都走出来。母亲放下厨房的饭菜走过来,老舅前,老舅后地打招呼,还邀请老舅在栈房里吃一顿晚餐,可是他一句话都没有回答,却向着母亲及其他两家人提问:
  “你们找房子了吗?我准备明天就要叫工人来拆掉这个栈房,改建为排屋。”
  晴天一个霹雳,大家都楞住了,过了一会儿母亲才开口说:
  “老舅,你事前没有通知过我们要拆栈房,这么晚的时间便说要叫我们明天搬家,我们要搬去哪里住呢?”
  杜国畴老舅连听都不听,掉头便走。第二天的上午工人真的来了。当拆房工人了解三家人的情况,很是同情,便对母亲说:
  “我暂时拆东边的栈房顶的锌片,你们搬到西边合住,我缓缓地拆,你们尽快去找房子吧。”
  在无奈的情况下,只好照着工头的话去做。我虽然年纪还小,但是心灵中对这件事,咬牙切齿痛恨他一生,永不忘怀。
  父母亲四处奔跑找房子,而且身边也没多积畜,最后由亲人介绍搬到华南峰火车总站附近的越迪遣路,泰京枋廊的二楼房子,租钱还得向亲人借来一半。最亲的人既然如此无情无义,父亲就辞退了这份工作,另找一家干果店任职。自此之后每逢春节,我家再没有上杜广元的门拜年。自从父亲离开杜广元后,其营业日趋式微,连在四丕耶区的别墅也换上新主人。最终杜广元这块招牌也是落幕。晚年的老舅却落得没人照顾。孤孤独独,儿孙不瞅不睬。昔年叱咤风云的气魄,曾一度领导侨商飞往TW拜会蒋介石的满面风光,此刻已烟消云散。人生如云雾,何不留些德行传世间。
  自从搬到越迪遣区,像住在穷乡僻壤似的。这里是木业的集中地,前面一条小河,贯通南北湄南河,此流水名叫“新柳港”,许多大木船满载木枋停泊在这里卸货。夜晚的时刻,四边静悄悄,几盏路灯伴着夜归人,朔月时,只见天上寒星点点,一个人走回家时,心中忐忑不安,只好放开大步跑。我心中常梦绕着童年在南星巷和耀华力路一带的生活情趣。
  耀华力路是华人的聚居地,人气旺盛,商业繁华,电影院、潮剧院都聚 集在这里。华人的风俗习惯在这里也可以清晰地看见。它就是我的家乡,七十年的岁月,我还是依恋着它,它的魅力吸引我再度去瞻仰他的风貌,唐 人街的繁华热闹跟昔年一样,可是物是人已非。
    (2014年10月10日于曼谷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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