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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2、永恒的味觉记忆(温晓云)

永恒的味觉记忆
温晓云(中华函授)



  凌晨的雨,滴滴答答!
  雨是上天代伤心的人流的泪。
  睡梦朦胧中,爸爸就站在我的眼前,一如既往的慈爱宠溺,说“细人是爸爸最爱的小女儿。”
  “爸爸,您去哪了?,女儿找不到您!”我伸出手臂想紧紧抱住爸爸,爸爸却消失在眼前。
  “爸爸别走!爸爸别走!”我挣扎着,却发现自己坐在床上,泪流满面!
  爸爸,您在哪里?您的小女儿想您了!
  今天是爸爸忌日,爸爸离开我们整整17年了!想起爸爸,我的心就像刀绞般的痛!鲜血淋漓!
  多想像从前一样拉着爸爸的大手;多想像从前一样倚靠爸爸的暖怀;多想,永永远远在一起,没有生离苦死别殇!
  八点,二姐发来视频,满满一桌菜祭拜您!
  红尘盛宴,爸爸您慢慢享用吧!
  桌子上有一盘自制的肉丸子,爸爸的肉丸子,我记忆中的美食。
  记忆的香味飘过,一幕幕浮现在眼前:
  小时候住在乡下老家,物资匮乏,也没有钱,最奢侈的莫过于买一两斤瘦猪肉。当时,牛肉很少见,牛是农民的命根子耕地的主力。鱼丸就更不用说了,交通不便,从海边把鱼运送到百公里外,需要老半天时间,鲜鱼早变味了。所以只能做猪肉丸。
  父亲一早就到老寨的“猪屠”。大概凌晨四点多吧,猪屠开始屠猪,猪的惨叫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特别残忍。猪是当地农民用剩饭菜和米糠等养大的,一头猪需要喂养整整一年才能出栏,所以猪和养猪者都培养出感情,猪的主人一般都不忍心去猪屠。土猪肉味道鲜美劲道。
  要买猪肉的那天,父亲一般都起得很早,因为要抢先买最适合剁肉丸的肉。
  父亲拎着肉打道回府。我就喜欢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后面。嫌我走得慢,父亲总是一手抱着我,一手拎着鲜肉,清晨的阳光洒在一对父女身上,暖暖的。
  父亲回到家,切断绑着猪肉的稻草,依然温热的肉就摊在砧板上。
  父亲把肉切成肉丁,然后用刀背捶打,不用刀切碎剁烂而是用捶打,父亲解释说这样就不会破坏肉的纤维,做出来的肉丸子口感又粘又Q。
  捶打了好大一会,砧板上的肉已经黏糊糊的,父亲把肉放到一个比较大的食盆里,放适量的盐、蒜末、味精和胡椒粉,再添上半汤匙的番薯粉,然后用拳一直击打,直至手酸了才放下。
  我最喜欢的就是观赏最后一道工序“成圆”。父亲抓起一小团肉糊,攥在掌心,然后,一个个肉丸子神奇地从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的缝里蹦出来,姿态优雅而速度均匀落在早已准备好的温水盆里。偶尔,食指和中指的缝里,也可以蹦出比较小的肉丸子。
  泡在温水里凝固好的肉丸子,一个个圆圆胖胖半沉半浮,有时候,父亲把肉丸子整齐排列在盘子里蒸熟,有时候放在开水里滚成肉丸汤,肉丸子争先恐后浮在汤面上,随意加点青菜或紫菜,就美味无比。
  我曾经无数次央求父亲让我试试捏出肉丸子,肉糊总是全黏在我手掌,挤出来的肉丸不是扁的就是破破烂烂不成样子。
  关于如何熟练挤出一个个可口美味而外观完美的肉丸子,父亲总是说等我长大后一定会教我,父亲还说:“等爸老了,就等我的细人亲手做肉丸子给爸吃喽。”
  后来,我长大出国,每次回家探亲,还是父亲为我做菜,当然,也有我最爱吃的父亲拿手的肉丸子。
  再后来,父亲得了恶疾走了,走得匆忙而悲切!父亲没有吃过女儿为他做的肉丸子,一次也没有!每每想起我总是哭,子欲养而亲不待呀!
  每次,去买猪肉,我总是想,如果父亲还健在多好,可以做肉丸子!
  每次,做完肉丸子,我总是想,如果父亲还健在多好,可以一起享用肉丸子!
  每次,吃着肉丸子,我总是想,如果父亲还健在多好,可以把我的手艺调教得更好!
  是呀,如果,如果父亲还健在多好!可是,父亲呀,您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!
  每每想起父亲,我的心总被绞成碎片!跟做肉丸子需要打成的肉糊一样的碎!
  我做过无数次肉丸子,一丝不苟按照父亲的做法,可是,总觉得味道欠缺。为什么呢?是方法?是猪肉?还是水?调料?我也到餐厅酒楼吃过多种肉丸子,依然觉得父亲做的肉丸子最美味!
  后来我看周星驰的电影《食神》,片中的观点是:美食是用心做出来的,带着情感去做食物,哪怕是一盘简单的蛋炒饭,吃起来也会滋味无穷。人在不同心情下做出的饭菜,都会有细微的不同。当年,父亲每一次为我们做肉丸子,都是用最大的爱心做出来的,所以特别香甜让人回味。为了多得一两斤肉证,父亲起早贪黑,为权贵们修理收音机等无线电物品,报酬不要钱只要肉证。父亲在灯下忙禄的身影至今仍在我脑海里不时浮现。
  侄女说,“我爸爸做什么菜都不好吃,除了做肉丸子!”肉丸子是父亲留给我们姐弟的最爱!做肉丸子,吃肉丸,也是我们对先父最深的眷恋和怀念!
  在回老家探亲的一次晚餐,当我把一大盘肉丸子端出饭桌,外甥欢呼:阿公的肉丸子!
  大家说味道不错,有阿公的风味!
  我夹了一个肉丸放到嘴里,仔细咀嚼品味,味道有些像父亲做的,只是有点苦,有点咸!这盘肉丸子,添加了我对父亲思念之苦和相思之泪水!
  除了父亲精心制作的色、香、味俱全的肉丸子,我还常常想起鱿鱼干和虾片。
  在食物奇缺的年代,我不知道父亲的鱿鱼干和虾片从何而来。在寒冷的冬天,弟弟和我围着火炉旁,等着父亲用火钳在炭火上烤出香酥的鱿鱼干,然后小心翼翼慢慢撕成细丝,就怕一下子吃完!父亲看着嘴馋的我们,总是说“还有还有,慢慢吃!”而虾片一片一片扔进滚烫的油锅,一下子就变戏法出来满满一大盘让人惊喜。
  父亲走后,每次闻到烤鱿鱼的香味,我都会买一袋,盯着鱿鱼干发呆,直至烤鱿鱼凉了软了,我也已经泪流满面!
  有一年,我回去度新春,一个早上,我在暖暖的被窝里醒来,听见父亲和母亲商议:“午餐给小云做什么好呢?灰寨的牛肉炒粄最好吃,要不我现在马上去灰寨买回来?三个小时一定可以来回,赶得上午餐时间。”常年离乡背井在外奔波流浪的我,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,觉得比享用满汉全席更饱暖。
  爸爸,许多永恒的味觉记忆都翻江倒海波涛汹涌,在您忌日的这一天。
  今天碰巧读贾平凹写的《我的母亲》“三年里,我一直有个奇怪的想法,就是觉得我妈没有死,而且还觉得我妈自己也不以为她就死了。常说人死如睡,可睡的人是知道要睡去,睡在了床上,却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呀。”17年了,女儿也觉得爸爸没有死!每次坐在楼上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永远在微笑的您,女儿总是唠唠叨叨跟您说话:“爸爸,我要去老家看我妈”;“爸爸,我弟弟一家明天就来泰国”:“爸,大姐有孙子,您添曾孙了”;“爸,我们姐弟六个小家庭都过得好,您的16个孙辈全都好,我妈也好,弟弟买新屋了我妈住得特别开心。”更多的时候,我默默看着您的照片,思绪万千,泪花泛滥。
  作家王朔在《回忆梁左》中说”一个人没了,说什么也是多余的,记着也好,忘记也好,都是活人看重,逝者已经远去,再见面大概也早忘了这一世的事。”我不相信,孟婆汤也磨灭不了我们父女深深的爱。来生来世,我还是您最爱的小女儿!
  “往事不言愁,余生不悲秋”,都是文人的痴言妄语!就让伤心和愁心寄明月吧!
  今晚,七月初六的月,也一样悲戚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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