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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6、中文、中国与我(叶泰荣)

中文、中国与我
叶泰荣(北京大学医学部)


    少年离家不回头,卧听书声如梦游;
眺望家国思情谊,学海茫茫苦作舟。
散尽青春赢豪赌,拼来捷报解乡愁;
但愿恒心化青雾,杏林芬芳飘九州。
1987年,三岁的我被父母送到位于泰国南邦府的南邦公立育华学校,中文和我就相遇在三十多年前的开学季里,从此我与中文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记得我到学校的那天,父母带着写着爷爷给我起的中文名的纸条交给老师,老师让我在教室里照着纸条抄写自己的名字“叶泰荣”一百遍。过一会儿旁边来了一位同样抄自己名字的同学,他叫“广大”,我因为名字笔画复杂,眼看着“广大”同学后来居上,我竟急得要哭出来。
小学学的中文,对于一个孩子真的还谈不上有趣。老师让我们背诵大量的短文,抄写大量的生字。我还记得我是背着“弓土一田一田一”来记住“疆”字的。还有,我永远分不清“末”和“未”,“己”和“已”。但是,我的中文就在一天天的背诵和抄写中一点一滴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,而这也为我后来中文的应用提供了必要的条件。
在那所距离曼谷七百多公里的小学里,我不但学习了中文的基础知识,还接触了中国的传统文化。比如用筷子吃米饭(一般泰国人是用勺叉的)、从中国请来的老师教中国武术、春节的舞狮、元宵节的灯谜、中秋的晚会。这些都使我进一步了解中文,还有通过它认识的中国。
小学期间,我不时用中文给爷爷写信,爷爷也会给我回信。每次放假回家,爷爷都会和我用中文交流。当遇到不会的中文时,我总会“自创”中文。例如我经常把“鱿鱼”说成“鱼墨”(泰文直译),把“涂改液”说成“白粉”。爷爷给我回信时,也会说一些他与中国的近况。比如他听说故乡发生水灾时,第一时间捐献衣服钱物,还到广州看望因受灾避难的亲戚。
1993年,我有幸参加学校组织的去中国的游学。我第一次来到了中国,到了北京。那个时候的北京,虽然还算不上发达,但人们非常有礼貌。我游览了雄伟的万里长城,参观了富丽堂皇的故宫博物院。第一次在中国使用中文买东西、交流,当我成功地用中文讲价格砍下来时,我真的第一次体会到中文的乐趣。我对中国的第一个印象,是那么的美好。
1996年,爷爷把我带回他在广东梅州的老家,让我在那上中学。之所以选择梅州,是因为那是爷爷的故乡,也是著名的“文化之乡”。爷爷希望我能学会客家话,能亲身感受客家文化。记得从泰国去梅州之前,我父母为我准备了衣服、泰国香料和零食等产品,担心我在梅州缺衣少食,生活不习惯。
那时的梅州,只是一座偏僻的山城,非常不发达。但是,我的梅州同学们,穿着简朴而干净的衣服,在破旧的书桌上,努力地学习各种知识。我曾经用“苍蝇围着美食”来形容下课后围着老师问问题的学生们。那里没有现代化的影院和娱乐设施,一座长满草的足球场和一栋装满书籍的图书馆,就是同学们娱乐的地方。我被同学们的进取精神,还有浓郁的读书环境深深地感染了。同时,透过小城梅州校园里的氛围,我看到了中国的未来。事实证明,我的判断真的是非常正确的。
在梅州读书期间,爷爷每年都会来看望两次,每次一个月左右。看着我渐渐使用客家话和他人交流,看着我熟悉中国文化和客家文化,爷爷常常露出高兴的笑容。
在梅州我是和同学们一起学的语文。我发现中文竟如此浑厚,二十四史、红楼梦、金庸等等让我目不暇接。当我细细品味红楼梦那些诗词时,当我在金庸武侠里的世界畅享时,我不禁庆幸自己学了中文,是中文把我带进了这些奇妙的世界。
2002年,我中学毕业了,爷爷从泰国到梅州带我去北京上大学。从梅州到北京,我们先坐一个晚上的火车去广州,再从广州坐24小时的火车到北京。北京比十年前差别很大,马路上的交通也繁忙很多。记得爷爷在和我拜访北京的老师时,还握着老师的手,说希望多栽培。我就这样开始在北京大学医学部学习临床医学,开始了我的医学学习生涯。
因为我是泰国人,中国老师们对我额外照顾。在我遇到不会的问题时,老师都会耐心地答疑,还给我推荐给我几本课外学习资料。大学里的学习非常繁忙,但我仍然不忘记继续享受中文带给我的乐趣。北京是中国的教育文化中心,这里的资源很多。我经常利用周末的时间,参加中国红学会周汝昌先生的讲座;也去逛一些那时候流行的地坛书市,感受浓郁的文化氛围。
年,我研究生毕业,选择了去德国继续深造。我虽然暂时不在中国,但我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中国了。我在德国学习了三年,虽然那里的环境很好,那里的人也非常友好,但我仍想念遥远的中国。
2010年底,我终于从德国毕业,开始回中国工作。当我再次回到北京时,我发现北京的生活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玲琅满目的网购平台、菜贩子煎饼摊都在用的移动支付、横七竖八的北京地铁线路、飞驰如电的高铁列车。我脑海里1993年的北京已经完全无影无踪,我见证了中国日新月异的发展。
2017年,曾经指引我学习中文、屡次送我回中国读书的爷爷因病去世。整理遗物时,我找到他一个写给中国大使馆的书信,希望使馆能帮助他在中国长居。不禁改了改古诗以示思念,诗文如下“故乡遥,何时归。家住雁洋,却久暹罗旅。长教书郎曾记否。小楫轻舟,屡屡携孙,梦入梅江洲”。虽然我出生在泰国,但爷爷却已经给我植了一颗中国心。
我的太太是一位中国人,我们现在有两个小孩儿,一儿一女。今年儿子上小学一年级,当我在儿子的书桌前,教儿子写他自己名字的时候;当我带着他背诵唐诗三百首的时候,我忽然想起了当年写一百遍“叶泰荣”的自己,不禁怀念曾经与中文、中国相遇的时光。但我感触更深的,是在中文、中国背后那历史悠久、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,以及正在一点一滴创造崛起奇迹的勤恳耐劳的中华儿女。回忆着一幕一幕,我有莫名的感动和庆幸,也相信中国的明天会更好!

 
2018年秋 于北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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